DSCHUNGEL叢林文藝┃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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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Sept.金曜

No.03小說

间隙

Cracks

Author丨成业

連載欄目下設置四個子欄目:小説/文談/雜文/文化巡禮。小說欄目將會持續更新叢林君的朋友們及叢林君本人的小說作品。

本期帶來的是小說家/詩人成業的短篇科幻小說《間隙》。

??

从海边回来的路上,渡边建议简宁睡一觉。在一株棕榈树下,她停好车,闭上眼,靠在座椅上,等待入睡。虽然已经24小时没合眼,但没有药物的帮助入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开始,简宁打开车窗,咸湿的海风吹进来,她觉得很平静。很快,海风的腥味让她有点反胃,她又关上了窗。在沙滩上坐过的臀部沾了一些沙子,简宁的肌肤可以感受到沙子的颗粒感。她挪动了一下身体,睁开眼。身旁副驾驶座上的渡边伸出左手修长的手指帮她捋了捋额头上的乱发,用低沉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两个字“音乐”。怀旧的钢琴声回荡在车厢里,车窗上显现出绿色的荧光字——《情人知己》叶倩文一九九二。

在叶倩文嘶哑浑厚的歌声中,简宁慢慢入睡。天边乌云密布,暴雨将至。在简宁的梦中,雨已经开始下了。简宁在大雨中飞快地奔跑。简宁身后,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追逐她。雨一直在下,她一直在跑,影子一直在追逐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已经彻底模糊了,筋疲力尽的简宁忍不住大声地呼喊起来。

“怎么了?”

简宁耳边响起渡边的声音。梦醒了,简宁看到雨落在车窗上。

“我睡了多久?”简宁问。

“不到,一首歌。”

简宁看见车窗上绿色的荧光字依然是《情人知己》。

“太累了。睡不着。”简宁长呼一口气,好像要吹散什么。

“我来开车吧。”

简宁和渡边互换了位置。

“可以自动驾驶的。”

“我喜欢开车。”

简宁看着渡边用一只手游刃有余的操控着方向盘,忍不住瞥了一眼他右边空空的袖子。

“右手,车祸没的。”渡边笑着说,“那时侯,我在开车。”

简宁也笑了,把座椅位子调低了一些,让整个人陷进去。

“整条手臂,截肢。”渡边目视前方接着说,“开始,感觉不到,没了手。”

“那是什么感觉?”

“觉得,它还在。用的时候,发现,没了。”

两人同时笑了。

??

“怎么不装一个?”

“换过。机械手,不习惯。”

“不好用?”

“好用。只是,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简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音乐,很棒。”

“叶倩文?”

“嗯,”渡边点点头,“她唱的听不懂,但好听。”

“这是粤语歌。一种方言。”

“很少听到。”

“过去很多,现在越来越少。”

渡边看了一眼车窗上的荧光字。

“一九九二,很久以前。”

“我妈妈喜欢。她说这首歌和她年纪一样大。”

《情人知己》的结尾是几个简单的钢琴音与两三秒钟的沉寂。接着,车厢里滑过一声琵琶的拨弦声,然后是复古的电子琴和鼓点,下一首歌是邓丽君的《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

“啊,是它。”渡边笑着跟随音乐轻声哼唱。

“你听过?”

“邓丽君。她的笑,很美。歌声,也美。”

“这首歌有中文版,叫我只在乎你。我更喜欢日文版。这首歌日文是什么意思?”

“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简宁认识渡边后他是第一次说日文,“时光,在身边,流逝。”

渡边说完,简宁立刻有了一种时光流逝的感觉。邓丽君甜蜜的歌声在车厢里流转,简宁看着渡边英俊的侧脸,怎么都有种不真实感。

??

落在车窗上的雨点越来越密集。

简宁想,她认识这个男人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却好像已经非常熟悉了。

简宁是被公司派来东京公干的。日本的一家企业发明了一种植入人脑的芯片,能记录人类的梦境中的影像。简宁的公司打算和这家日企合作,把这种芯片引入中国市场。谈判持续了半年,简宁是最后一批参与谈判的人员。说是来谈判,其实就是来旅行。两家公司基本达成了合作意象,简宁一行人过来也只是礼貌性地和日方再商讨一些合作的细节。

眼下正是年底,简宁和同事在谈判桌上都心不在焉,想着该去日本哪里跨年。日方倒是准备的十分认真,有专业的技术人员解释芯片的原理,还播放了各种用户提供的梦境影像。这些梦有的就像一部影片,有的只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有的是日常生活,有的是情色的想象,有的只是一些线条和色块。尽管看多了也觉得麻木,但简宁还是惊异于人类竟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梦。

其中一个梦让简宁印象深刻: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坐在一面镜子上看着周围,他的四面都是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有这个男人的一副形象。一面镜子里男人梳着油头、穿着西装,一面镜子中男人穿着校服,一面是男人老去的样子,一面大概是他孩童时的模样。男人不停地触摸四周的镜子,表情像一只受惊的野兽。男人头顶也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是一个女人,女人像在动物园观赏动物一样,饶有兴致地从镜子里往下看底下的男人。男人碰了一会儿周围的镜子,抬起头,看见头顶的女人。一男一女隔着镜子对视着,男人慢慢站起来,他刚刚坐过的镜子变成了一滩水,自男人站立的位置向四周荡漾着波纹。

一直到会议休息时间,简宁在吸烟室抽烟,还在回味这个关于镜子的梦。这时,渡边走到了她的面前。

“打火机,可以吗?”渡边向简宁伸出一只手。简宁注意到他一边西服的袖管是空的。

简宁递给渡边打火机,渡边点燃一支香烟抽起来。

“只有,我们,吸烟。”渡边断断续续地用中文说道。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泛起笑容。

简宁扫了一眼吸烟室里的其他人,他们都在抽着无危害的电子烟。

“喜欢,真烟的味道。”渡边继续说。

“是焦油的味道。”简宁说道,“对身体不好。”

“你喜欢,那个梦,看的很认真。”

“那个镜子的梦?”

“嗯,我最喜欢的梦。艺术品。”渡边把烟叼在嘴里,伸手比了一个大拇指。

简宁笑了,他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趣。

??

“结束,喝一杯?”渡边比了一个喝酒的动作。

会议结束后,渡边坐上了日方公司给简宁配的轿车。简宁握着方向盘看着渡边。

“去哪里?”

“热海,酒吧,很好。”

简宁驾车驶往热海。途中,简宁建议两人戴上耳机,由感应耳机翻译彼此的说话,这样渡边可以说日文,交流起来更顺畅。渡边却坚持用蹩脚的中文和她说话。

“我喜欢,说中文。”

“你说中文听起来像机器人。”

“机器人,中文好过我。”

“像老电影里的机器人,你看过终结者吗?施瓦辛格演的。”

渡边摇摇头:“你喜欢,老电影。”

简宁哑然失笑:“你说话真像机器人。”

黄昏时分,简宁开到了热海。渡边建议买些啤酒直接去海边,海边的景色更好。简宁愈发觉得这个男人有趣,也开始发现他长得很英俊,对于人的美丑简宁总是后知后觉。

买好了啤酒,两人直奔海边。红色的夕阳映照着海面,热海好像翻滚的红色岩浆一样缓慢地朝着天际流动。沙滩上,几个穿着浴衣的孩子手拿燃烧的烟花棒跑过渡边和简宁身边。

简宁看着小孩手里的烟花棒出神。

“想要吗?”渡边看着简宁说。

简宁摇了摇头,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燃烧的烟花棒。渡边把手中装啤酒的袋子交给简宁,向卖烟花的小摊跑去。一阵海风吹来,简宁的头发乱了,她捋了捋满头的乱发。当她整理好头发,渡边已经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几支烟花棒。

“打火机,可以吗?”渡边微笑着把烟花棒递给简宁。

两人点燃烟花,在沙滩上坐下。简宁一手掩住被海风吹起的裙子,一手拿着燃烧的烟花。手里的花火散发出微微的热量,冰冷的海风吹进她的裙子,也把一些沙子吹在她的腿上、臀部,简宁觉得痒痒的,像小虫子在咬自己,有一种微妙的幸福感。简宁被海风吹的有些冷,她想按下裙子的加热开关,让衣料自动加热到更舒适的温度。她终于没有这么做,她怕温度变了这种幸福感就消失了。

简宁和渡边坐在海边,看着夕阳落入热海,红色的热海慢慢变得深蓝。月亮上来了,月光又给海面染上了一层银色。

“热海真美啊!”简宁感叹。

渡边看着手里燃尽的烟花点点头。

“花火,美丽,短暂。夕阳的,热海,也是。”

简宁又点燃一支烟花,递给渡边,伸手指了指大海。

“我是说现在的热海。”

渡边顺着简宁手指的方向看到银色的海面,默默接过了烟花。一些游人在烧烤,空气中弥漫着秋刀鱼的香气。

“我饿了。”简宁看着渡边。

“有东西吃。”渡边从装啤酒的袋子里拿出两个汉堡。

简宁犹豫了一下,接过汉堡。渡边用一只手熟练地剥开汉堡的包装袋,大口地吃起来。简宁看着渡边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打开汉堡咬了一口。因为失眠,简宁一直在吃营养液代餐,很久没有咀嚼真正的食物,这个汉堡尝起来居然意外的美味。

“开会的时候,”简宁一边吃汉堡一边说,“完全没有注意到你。要是你不吸烟,我们就不认识了。”

渡边吞下最后一口汉堡说道:

“你进来,我就注意你。”

“是吗?在日本我也算长得很普通的吧。”

“我记得,你的脸。”渡边看着简宁,一字一顿地说道,表情很认真。

简宁没有看渡边,自顾自吃完汉堡。

“我是第一次来日本,你不会说你以前在中国见过我吧。”

“真的,我记得,你的脸。”渡边还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简宁递给渡边一瓶啤酒。

“喝酒吧。”

渡边熟练地单手打开啤酒,朝装啤酒的袋子努了努嘴。

“不喝?”

简宁摇头:“我开车。”

简宁看渡边喝光了一整袋啤酒。夜深了,微醺的渡边看着银色的海面哼起了歌。

“Moonriver,widerthanamile.Imcrossingyouinstylesomeday.”

“Moonriver?老歌。”

“美国电影,的歌。”

“BreakfastatTiffanys.”简宁说出电影的名字,“你喜欢上个世纪的英文歌?”

“我喜欢,月亮的歌。小时候,练钢琴。贝多芬,月光。”渡边说着哼起贝多芬《月光》的旋律。

“听过。”

“贝多芬,月光,是他的月光。德彪西,月光,是月光自己。”渡边已经有点醉了,又哼起德彪西的《月光》来。

“没听过。”

简宁说完看了一眼渡边,他已经醉倒在沙滩上。简宁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过了十二点,手表显示有几百条信息,电话、短信、邮件。简宁关上手表,看着大海。月光暗了,热海看起来是黑色的,潮水冲上岸又撤回大海的怀抱。没有安眠药,简宁根本无法入睡。她看了一夜大海,直到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渡边醒来。

??

车窗上的雨点越来越稀落。透过车窗,简宁可以看到模糊的城市。东京,到处是耸入云霄的大楼,大楼外墙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的玻璃。巨大的玻璃幕墙环绕着东京,倒映着城市的影子。这里没有一扇玻璃是透明的,每一扇玻璃都是一面镜子。

简宁想起在会议上看到的那个梦。她轻叹了口气,说道:“送我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渡边送简宁回酒店,简宁让渡边留下。一场迟缓的性爱后,两人躺在床上开始抽烟。

“我记得,你的脸。”渡边吐出一口烟,“我可以给你看。”

“看什么?”简宁朝床头的烟灰缸掸了掸烟灰。

“梦。”

渡边翻身下床,简宁这才发现他少了一只手臂的上半身看着有些奇怪。渡边肩膀的位置有一块肉球,似乎还能看到里头的骨头在活动,简宁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上面。

简宁看见渡边用日文对着床对面的大荧幕说话,荧幕上出现开机选项。

“你在干什么?”简宁疑惑地问。

渡边点击了开机键,一边在荧幕上操作一边说话。

“芯片用户,有账号,登陆,平台,梦上传在那。”

简宁看到屏幕上出现渡边上传的梦境的视频,在一堆视频中渡边选择了一个打开。

“看。”渡边坐回床上。

荧幕上出现一片云雾中的山峦。天空中细雪纷飞,山峦被白雪覆盖,气象苍凉。稀薄的阳光照射着雪山,雪山的背面陷在阴影里。山阴的雪地里有一间木屋。木屋前的篱笆上开满了橙黄色的菊花,屋檐上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柱。太阳升到天空的中央,木屋顶上的雪开始融化,水顺着屋檐的冰柱滴下来,“啪嗒啪嗒”的滴水声极有规律,好像老式钟表的秒针运动的声音。

“雪国,滑雪场。”渡边说道,“冬天,都去滑雪。我住,那间房。”

简宁看着荧幕上的画面皱起眉头。

太阳慢慢落山了,纷飞的细雪停下来,起了一阵冰雹。冰雹过后,山中雾气消散,皎洁的明月挂在天上,一个黑点在雪地上疾速移动。那是一个没有戴护具滑雪的女人。画面渐渐接近滑雪的女人,女人滑行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简宁看清了女人的面容,是自己的脸。这张脸占据了整张荧幕。

荧幕一黑,渡边关掉了系统,转头看着简宁。简宁也看着他。

“我说过,我记得,你的脸。”

“因为你梦见过我的脸?”

“嗯。”

“你常看自己的梦?”

“有些事,说不清,很神奇。”

“没什么,”简宁挑了挑眉毛,“梦比一切都古老,古老的东西总是很神奇。”

“有时,我做梦,看到的东西。在未来,现实中。”

“好像有种说法梦可以预知未来。”

“梦里的,在现实,看见了,很奇妙,又害怕,又兴奋。”

“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简宁说着下了床,从旅行气囊里拿出安眠药。

吃过安眠药的简宁一觉睡到了晚上。当她醒来,渡边正在床边看书。简宁瞥了一眼他看的书,是中文。简宁下床走到窗边,感应式的窗帘自动拉开。简宁看到各种颜色的光线在闪耀,城市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惊人的光芒,夜晚的东京五光十色。

“这世界比我们想象的神奇。”简宁转头对渡边说道。

渡边放下书本,看着她。都市的光芒在简宁背后闪耀,照得简宁赤裸的身体熠熠生辉。

“早晨停车的时候,我睡着了。”简宁说,“我做了梦,梦里雨下的很大,我在雨里跑,一个影子在背后追我。我好像跑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醒来,才睡了不到一首歌的时间。”

渡边看着简宁坐回床上,继续说话。

“刚才,我又做了同样的梦。这次影子追上了我,我并不害怕。这次我很清楚我是在做梦。我看到影子的脸,他的五官,不断变换着形状。很多我认识的人的脸,交替浮现在同一张脸上,其中就有你的。”

简宁说完,仰头躺在床上。

“梦,了不起。”渡边陷入沉思。

简宁又从床上起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

“哪种更好?”简宁喝了一口水,“我和你说我的梦,还是你给我看你的梦?图像有时很讨厌。我常常一觉醒来,还记得做了什么梦,不去想,就忘了。想起来,有时也说不清,好像离开枕头很多梦就消失了。我也不想刻意去记它。有了这个芯片,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了,真可怕。要是你梦里见过我,再见我的时候早就忘了梦过我,或许会是另一个样子。”

渡边沉默了片刻,拿起手里的书,简宁看到封面上写着“呐喊”。

“你看的是鲁迅?”

渡边点点头说道:

“很难,很多看不懂。开始,他说他做很多梦,都忘了。但不可惜。回忆,痛苦的,忘不掉,变成书。”

“看来你的中文比我想象的好。”简宁耸了耸肩。

渡边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还说铁屋,没有窗,很多人在那里睡,要被闷死。有人醒来,开始喊。有人醒着,不说话。怕吵醒睡的人,更痛苦。醒来,在铁屋等死。但他说,醒来,就有出去的希望。我是科学工作者,我想醒来,想记得,但人们想忘记。”

简宁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

“明天就是新年了,我想看富士山。”

两人换好衣服下楼,渡边开车载着简宁去往静冈县。路上,车子经过一片枯萎的麦田。简宁看着车窗外那些空空的麦秸秆,它们已经变得灰白。简宁感觉到冬天的气息。纷飞的细雪突然飘落,她想起渡边梦里的雪。

“音乐,”简宁轻声说,“一场游戏一场梦。”

??

几声粗制滥造的电子合成音后,王杰沙哑的歌声响起:

“不要谈什么分离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

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梦而已

不要说愿不愿意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在意

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游戏”

“这首歌,也好听。”渡边说。

“一场游戏一场梦。时代变得太快,就像做梦一样,那时候写这首歌的人一定想不到未来人类可以用芯片记录梦境。我们都活在大时代的间隙里。”

“说的,真好。”

“其实在间隙里的感觉挺好的。在日本遇见你,一起跨年,也是在我生活的间隙里。”

“马上是,年。”

“嗯,我以前看过一部老电影就叫《》。电影里有个作家,有很多情人,他写一部小说叫《》。写人们只要搭上了前往年的列车,就能找回过去的记忆。”

“有趣。你很喜欢,老电影。”

“你有很多情人吧?是不是每个你梦见的女孩,现实里碰到了,你都会和她们发生点什么故事?”

“我只,梦到,你的脸。”

“骗人,”简宁笑了,“谁会信?”

“什么,时候,回国。”

“后天。”

渡边短暂沉默了几秒说道:“我会去,中国,找你。”

“算了吧,”简宁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反正我也当是来度假的。遇到你我很开心。跨年的时候能看到富士山我就满足了。现在下雪,还能看到富士山的雪景,已经很幸运了。”

“时间。”简宁对着车说话。

音乐声停止,车窗上绿色的荧光字显示:11:37。

“来得及么?”简宁显得有些紧张。

“可以,最多,十二点多,到。”

“那可不行,跨年前我想看到富士山的雪。”

“时间,”渡边笑了,“幻觉。不要,太认真。”

“不行,我就想过年前看到,你开快点。”

渡边看到简宁有些生气,赶紧转移话题。

“富士山,活火山。爆发,十八次。上次,几百年前。科学家,担心,最近,爆发。”

“是吗?”

“意大利,庞贝古城,火山爆发,整座城,淹没。”

“那是古代的事情了。”

“对城市,还是,灾难……”

渡边忽然停住了说话,指了指前方。透过落满雪花,雾气迷蒙的车窗,简宁看到富士山的轮廓。车子一点点接近富士山,渡边在路边停好车。

简宁和渡边从车上下来,富士山顶上已经微微覆盖了白色的积雪,看上去和它被影像记录的那些经典形象一般无二。两人前方,有游人在燃放古老的烟花爆竹。富士山前炸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点亮了夜空。

“来得及,还不是,。”渡边笑着说。

简宁的瞳孔映着富士山和夜空中灿烂的烟花。

“可惜,这次来没看到樱花。”

“过几个月,春天,你再来,带你去看。”

“不知道那时是什么情况了。”简宁说着握住渡边空空的袖管。

纷纷扬扬的细雪落在两人肩头。

作者

成業

編排

叢林君

AboutAuthor

作者简介

成业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博士研究生,作品散见于《福建文学》、《福建日报》等报刊、杂志,著有长篇小说《骨灰》。

关于这篇故事(创作谈):

年夏末,在一个潮湿、温热的夜晚,我写完了《间隙》。都市、男女间暧昧的情感、异国旅行、忧愁、感伤与仁慈——这些我熟悉的文学作品中的元素都被我放在故事当中,用熟悉的讲述方式展开。不同的是,故事的背景放在“未来”。

我试图用当下的感觉,去写一个发生在未来的故事,其中还涉及到我成长的90年代的元素。因为故事发生在未来,小说中的90年代元素会比今天距离我们更遥远,这段遥远的距离中自然也有反视当下的目光。

我生于90年代,对新世纪来临前的世界有一些模糊的记忆。记忆中,90年代物质条件很朴素,没有今天这么多繁杂的信息。更多对90年代的印象来自当时的影像、文字和音乐,时间让这些东西染上了怀旧的气息,将其中的喧嚣变成了繁华,造作变成了深情。

如今,生活中几乎看不到印象中90年代的痕迹。智能机器是世界的中心,我们在享受它带来的便利的同时也开始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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